经济全球化加速了国家间贸易往来, 也提升了贸易开放度和自由度.然而, 一些国家为保护本国产业或产品, 对进口产品征收一定的关税或设定非关税壁垒, 使得完全自由贸易不能发生.由于关税或非关税壁垒增加了外国企业竞争劣势, 导致其通常以技术授权方式进入东道国市场, 形成“以技术换市场”的格局^[1].然而, 进口国政府是否应该允许“以技术换市场”, 进口国政府如何平衡关税和技术的关系, 这些问题都影响着先进技术的扩散和国际贸易的发生.

已有技术授权研究多基于一国内部框架, 分析不同市场因素下的技术授权策略选择, 以及不同技术授权模式下的社会福利影响, 如技术类型(降低成本, 提高质量)、产品差异(水平差异, 垂直差异)、市场结构(外部市场授权结构, 内部市场授权结构)等^[2-7].但鲜有研究关注关税条件下跨国企业间的技术授权.实际上, 国际企业间的技术授权非常普遍, 如中国的半导体行业, 其主要的关键技术源于外国技术转让^[8], 而且国际贸易环境, 尤其是关税会影响企业技术授权^[9-11].

关税是外国企业必须支付的成本, 降低了外国企业的竞争能力; 与此同时, 技术授权降低了外国企业的技术创新优势, 对外国企业技术授权起负向影响^[11]; 反过来, 授权费用则提升了外国企业利润水平, 对外国企业的技术授权起正向影响^[11].技术授权过程中的正、负效应影响外国企业授权策略选择, 而且, 外国企业的不同授权模式也会改变进口国社会福利.与以往研究不同, 本文引入关税影响, 在关税作用下将形成:第一, 关税下的跨国授权可能导致社会福利下降, 抑制进口国政府引进先进技术, 导致技术授权不会发生; 第二, 关税增加了外国企业成本, 外国企业一旦技术授权, 其市场竞争优势显著下降, 加剧进口国市场竞争, 导致技术授权得不偿失.基于上述考虑, 本文考察关税条件下的跨国技术授权问题, 研究关税与不同技术授权模式间的互动关系, 形成跨国技术授权的机制.

1 基本模型

假定市场上存在两个生产同质产品企业, 其中, 企业1为进口国企业, 在进口国市场生产并销售, 产量为q₁, 边际生产成本为c; 企业2为外国企业, 在外国生产但出口到进口国市场, 产量为q₂, 同时假设外国企业的边际生产成本为0.外国企业2与进口国企业1在进口国市场上进行古诺数量竞争, 进口国市场上产品价格为p.假定进口国政府对每单位进口产品征税t.

进口国代表性消费者的效用函数为

(1)

由式(1) 的消费者效用最大化可得市场反需求函数为p=1-q_i-q_j, i, j=1, 2且i≠j.同时, 消费者剩余为CS=U-p₁q₁-p₂q₂=(q₁+q₂)²/2.因此, 进口国社会福利为W=CS+π₁+tq₂.

技术授权前, 为避免激烈的市场竞争导致进口国企业1或外国企业2退出市场, 限定t∈(t₁, t₂), 同时为满足关税t > 0, 得到约束条件c∈(1/2, 1) 和t∈(0, 1).其中, t₁=2c-1, t₂=(1+c)/2.

两个企业的利润函数分别为

(2)

与綦勇等^[12]的博弈时序类似, 同时采用逆向递推法求解, 利润最大化下的均衡产量及价格分别为

(3)

进口国企业1和外国企业2的利润为

(4)

消费者剩余和社会福利为

(5)

由式(4) 可得进口国关税水平越高, 进口国企业利润越大, 而外国企业利润越低.当关税水平增加时, 外国企业成本增加, 削弱了其竞争优势; 相反, 进口国企业竞争劣势降低, 进口国企业利润增加.这与直觉相同, 关税是对进口国企业的一种保护政策, 而对外国企业是一种竞争壁垒, 进口国关税对进口国企业和外国企业的不同角色决定了两个企业的竞争能力, 也会影响授权策略选择.

2 不同授权方式下的技术转让及社会福利分析

外国企业选择通过技术授权降低关税壁垒的负影响, 实现“以技术换市场”.本文考虑完全技术授权, 即技术授权后进口国企业的生产成本由c降为0^[11].本文考察外国企业以不同方式进行技术授权, 分析其最优技术授权策略及不同授权方式对进口国社会福利的影响.

2.1 固定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

如果外国企业采取固定收费方式技术授权, 进口国企业需要向外国企业支付一笔固定费用f, 完全信息条件下, 固定费用f是进口国企业的全部新增利润.以上标F表示固定收费方式.此时, 两个企业的利润分别为

(6)

利润最大化下的均衡产量及利润分别为

(7)

(8)

因此, 可得到固定费用为

(9)

进口国企业和外国企业的利润分别为

(10)

进口国社会福利为

(11)

比较式(4), 式(10), 得到结论1:

结论1  当c∈(0.5, 0.545) 且t∈(t₃, t₂)或c∈(0.545, 1) 时, 固定收费对外国技术拥有企业有利; 当c∈(0.5, 0.545) 且t∈(t₁, t₃)时, 外国技术拥有企业不会以固定收费方式进行技术授权.其中, t₃=(5c-2)/8.

将外国技术拥有企业在固定收费方式下的利润变化分解, 如式(12) 所示:

(12)

以c∈(0.5, 0.545) 且t∈(t₃, t₂)为例, 此时, 较低的技术创新水平使外国企业利润下降幅度有限, 生产效应的负影响较小; 但技术授权总可以大幅度提升进口国企业竞争优势, 进口国企业获得的新增利润较高, 授权效应增加程度较大; 授权后外国企业产量下降有限, 但较高的关税水平使外国企业关税成本下降程度较高, 关税成本效应较大, 最终, 固定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增加了外国企业利润.反之, 在外国企业创新程度较低(c∈(0.5, 0.545))且进口国关税水平较低(t∈(t₁, t₃))时, 技术授权不能大幅提升进口国企业新增利润, 此时, 生产效应的负影响占主导作用, 外国企业利润下降, 技术授权不能发生.

比较式(5) 和式(11), 有

(13)

式中:Δπ₁, ΔCS分别表示技术授权前后进口国企业利润和消费者剩余变化; Δt(q₂^F-q₂)表示由外国技术拥有企业产量变化所导致的进口国政府关税收入变化; t₄=(4-c)/8.得到结论2:

结论2  当技术创新程度较低(c∈(0.5, 0.706))且关税水平较高(t∈(t₄, t₂))或技术创新水平较高(c∈(0.706, 1))时, 固定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对进口国社会福利不利.

为分析技术授权对进口国社会福利的影响, 本文定义进口国企业利润变化为授权效应，源于授权后进口国企业向外国企业缴纳授权费用形成的利润变化；消费者剩余变化为技术效应, 源于降低成本技术形成的进口国市场扩散；关税收入变化为关税效应，源于技术授权引致的竞争加剧形成的市场产量变化^[12].固定收费不改变进口国企业利润, 授权效应为0.因此, 固定收费对进口国社会福利的影响只取决于技术效应和关税效应.由于外国企业产量下降(Δq₂=-c/3 < 0), 关税效应为负; 但市场总产量增加(ΔQ=c/3 > 0), 技术效应为正.当技术创新水平较低且关税水平较高时, 关税收入起决定作用, 进口国社会福利下降; 而且, 当技术创新水平较高时, 外国企业产量下降明显, 关税效应显著, 进口国社会福利下降.

固定收费能否发生与外国企业技术创新程度和进口国关税水平有关.在技术创新程度较低且关税水平较低时, 外国企业利润和进口国社会福利同时实现了改善, 此时固定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可以发生.因此, 外国企业需要选择合适的创新技术, 而进口国政府需要制定合适的关税水平以保障外国企业和进口国政府的统一.

2.2 特许权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

特许权收费方式下进口国企业必须支付单位产出费r, 且需满足r < c.以上标R表示特许权收费方式.企业1和企业2的利润函数分别为

(14)

利润最大化下的企业产量及价格分别为

(15)

由, 得到r=min{(5-t)/10, c}, 进一步确定c > (5-t)/10.

均衡时企业利润及进口国社会福利为

(16)

为保证技术授权实施, 需满足外国企业授权后利润不低于授权前的利润水平, 有

即特许权收费方式增加了外国企业利润.

结论3  特许权收费总能增加外国企业利润.

单位产出费实际上是进口国企业的边际成本, 外国企业基于单位产出费能够实现市场竞争向有利于外国企业利润增加的方向发展.

比较式(5) 和式(16), 得到

(17)

其中, t₅=10c-25/3.因此, 得到结论4:

结论4  特许权收费方式是否改善进口国社会福利与技术创新水平、关税水平有关.

技术授权一方面增加了进口国企业利润, 另一方面提升了消费者剩余, 这两方面对进口国社会福利起到正向影响.然而, 技术授权降低了外国企业产量, 进口国政府关税收入下降, 对社会福利起到负向影响.综合考虑技术授权对进口国社会福利的两个方面作用, 得到特许权收费对进口国社会福利具有不确定性.当外国企业技术创新程度较低(c∈(0.5, 0.917))时, 授权前后外国企业产量变化不大, 政府关税收入下降较少, 关税效应的负影响较低, 授权效应和技术效应的正影响高于关税效应的负影响, 技术授权对进口国社会福利有利; 反之, 其他条件下, 技术授权的正效应不足以弥补负效应, 进口国社会福利下降.

特许权收费方式能否发生取决于关税政策和技术创新水平对社会福利的影响, 此时, 进口国政府需要考虑关税水平, 而且在较高创新技术水平下, 政府需要提高关税水平.

2.3 双重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

双重收费方式下的技术授权, 进口国企业将向外国技术拥有企业支付两部分费用, 单位产出费r和固定费用f.以上标T表示双重收费方式, 则两个企业的利润函数分别为

(18)

利润最大化得到两个企业的产量和价格为

(19)

双重收费方式下外国技术拥有企业会剥夺进口国企业全部新增利润, 即π₁^T-π₁=0, 得到固定费用为

(20)

根据9+f, 得到r=min{(1-5t)/2, c}, 且由于c > (1-5t)/2, 因此, r=(1-5t)/2.

因此, t∈(t₆, t₂)时, 双重收费方式的单位产出费和固定费用为r=0, f=4c(1+t-c)/9.若t∈(t₁, t₆), 单位产出费和固定费用为r=(1-5t)/2, f=(2c-1+5t)(1+7t-2c)/9.其中, t₆=1/5.

企业利润及进口国社会福利分别为

(21)

(22)

比较式(4) 和式(21) 下的外国企业利润, 有, 即双重收费方式对外国技术拥有企业有利.

结论5  双重收费方式增加了外国企业利润, 但在一定关税水平下会特化为固定收费方式.

双重收费具有特许权收费和固定收费的双重特征, 既能通过单位产出费控制市场竞争, 也可以通过固定费用攫取市场全部新增利润, 此时, 双重收费方式是外国企业进入东道国市场最为有利的方式.但在关税水平较高(t > 1/5) 时, 外国企业转而倾向于通过固定收费方式进行授权.源于当关税水平较高(t > 1/5) 时, 授权后可以大幅度提升进口国企业的竞争优势, 使其获得更多的新增利润, 而外国企业通过获得新增利润实现其自身利润的增加, 此时固定收费方式反而实现了外国企业利润最大化.

比较式(5) 和式(22), 得到

(23)

结论6  双重收费方式的技术授权总是可以增加进口国社会福利.

双重收费方式并不改变进口国企业利润, 但实现了市场总产量增加, 对进口国社会福利产生较大的正效应.而市场竞争加剧也降低了外国企业产量, 使进口国的关税收入下降, 对社会福利产生负效应.综合技术授权对社会福利所产生的正、负效应, 得到双重收费方式最终提升了进口国社会福利.

结论5和结论6表明双重收费方式实现了外国企业利润及进口国社会福利的双重改善, 且与技术创新程度以及进口国政府关税水平无关.

3 结语

关税条件下的跨国企业技术授权越来越受到关注, 跨国企业技术授权方式的选择及授权条件的确定将对技术拥有企业和进口国产生重要影响.本文在跨国技术授权下引入进口关税, 分析外国技术拥有企业如何进行最优授权策略选择, 同时给出不同授权方式对进口国社会福利的影响.结果显示:1) 固定收费方式对外国企业利润和进口国社会福利具有不确定性; 2) 特许权收费增加了外国企业利润, 但可能损害进口国社会福利; 3) 双重收费实现了企业目标和社会目标的双重改善, 有利于技术授权实施; 4) 关税水平较高时, 双重收费方式可以转化为固定收费方式.

本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第一, 技术授权是外国企业克服关税壁垒, 进入市场的重要途径, 通过技术授权能够实现“以技术换市场”, 对于我国开辟新市场以及创新技术的出口具有重要的意义.第二, 关税影响技术拥有企业的授权决策, 尤其是固定收费, 需要考虑授权费用和技术创新程度对关税成本的影响.第三, 技术落后国家不应该一味以高关税保护本国产业, 需要权衡技术创新程度、关税水平以及技术授权方式三者的相互作用, 制定不同的关税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