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 Vol. 20 Issue (1): 13-18  DOI: 10.15936/j.cnki.1008-3758.2018.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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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妍, 曾丽华. 异化劳动的生态哲学运思[J]. 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 20(1):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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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 Yan, ZENG Li-hua. Operatory Thought of Alienated Labor Based on Ecological Philosophy[J]. Journal of Northeastern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2018, 20(1): 13-18. DOI: 10.15936/j.cnki.1008-3758.2018.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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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妍(1982-), 女, 吉林长春人,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副教授, 哲学博士, 主要从事科技哲学研究。

文章历史

收稿日期: 2017-07-28
异化劳动的生态哲学运思
王妍, 曾丽华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北京 100191
摘要: 以一种多维的辩证的方式对异化劳动进行生态哲学运思是关注人与自然关系的重要理论路径, 为解决生态危机问题提供了独特的视野。以异化劳动的意涵解构为起点, 通过反思异化劳动存在的生态空间, 使异化劳动概念与生态哲学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 说明异化劳动是基于生产和劳动实践的, 是实践生存论意义上的概念, 是与人类和自然关系变革相联系的。为了规避异化劳动的“异化性”, 就要使对异化劳动的研判获得一种内在的固有性和坚实性, 从而促进异化劳动的扬弃、生态危机的消除, 以及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关键词: 异化劳动    生态哲学    生态系统    
Operatory Thought of Alienated Labor Based on Ecological Philosophy
WANG Yan, ZENG Li-hua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Beiha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191, China
Abstract: In a multi-dimensional dialectical way, the operatory thought of alienated labor based on ecological philosophy is an important theoretical path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nature, which provides a unique view to solve ecological crisis problems. With the implication deconstruction of alienated labor as the starting point, and by reflecting on the ecological space of alienated labor, the concept of alienated labor and ecological philosophy are linked indivisibly, which illustrates that alienated labor is based on production and labor practices. It is also the concept of practicing the sense of existentialism, which connects the relationship transformation of human beings and nature. To avoid the alienation of alienated labor, the critique of alienated labor should be made inherent and solid in its nature. Therefore,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promote the sublation of alienated labor, to eliminate the ecological crisis and to realize the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Key words: alienated labor    ecological philosophy    ecological system    

人类社会快速发展使环境危机成为当今世界迫切需要解决的全球性问题。环境危机也使人与自然关系日益疏离对立, 使自然成为对抗人类的异已力量。生态异化问题作为异化劳动的外在显现, 使人与自然关系异化成为现实。生态哲学作为一种新的哲学形态, 倡导用生态系统的基本观点研究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 将人—自然—社会有机统一, 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人的关怀, 又体现了人类生活世界与生态系统整体的稳定平衡。因此, 以生态哲学作为独特的理论视域, 挖掘生态空间的异化劳动现实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影响, 规避异化劳动的“异化性”, 对促进异化劳动扬弃、消除生态危机和人的生命的提升具有重要启示。

一、真实的内涵:异化劳动的多维意涵解构

异化, 来源于拉丁文alienatio, 初为转让、疏离等意, 后被引指属人之物变得与人分离、以人为敌、将人奴役。马克思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的异化思想, 在其重要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异化劳动的表现、根源与扬弃都作出了全面地阐述与论证。马克思的异化概念有别于单一的对象化概念。异化作为一种特殊的对象化活动, 是指实践结果一方面不能展现实践主体的本质力量, 另一方面和实践主体相互对立。故此, 异化劳动不但改变了工人与资本家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改变了自然现实。在此背景下, 对异化劳动的实现路径进行哲学探讨, 从人与自然维度、人与实践维度、人与社会维度、人与人维度对其进行多维的辩证的解析, 有助于厘清异化劳动的内在固有属性。

从人与自然的维度来看, 劳动者由始至终都与他的劳动产品分离对抗, 他不占有生产资料则不能拥有自己的劳动产品, 还要受到劳动产品的支配。“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的关系就是同一个异己的对象的关系。”[1]91由于工人并不占有生产资料, 其通过劳动所生产的所得不能归其所有, 即便是劳动报酬也倍受剥削, 因此, 工人作为生产实践活动的主体与实践活动的产物——劳动产品——相互疏离, 二者成为异己存在。然而“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 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 他就越贫穷”[1]90。由此可见:劳动者创生出越多的物质财富, 劳动者个人就越是廉价, 越是受到剥削, 这便使劳动者与其劳动产品异化成为可能。

从人与实践的维度来看, 马克思指明:“异化不仅表现在结果上, 而且表现在生产行为中, 表现在生产活动本身中”[1]93。在这种特殊的劳动生产过程中, 劳动者被强制进行实践活动, 劳动仅仅成为单纯维持生计的谋生手段, 抹杀了劳动对人的本质力量展开所起到的积极影响。劳动作为生命活动的生产实践环节, 也成为外在于工人的特殊存在。即如马克思所说:“对工人说来, 劳动的外在性质, 就表现在这种劳动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别人的。”[1]94在这样的异化劳动中, 工人自身也成为仅是资本家进行生产的工具, 这便使劳动者同劳动活动实现了异化。

从人与社会的维度来看, 异化在劳动实践者与类本质之间产生, 劳动成为劳动者维持生计的手段。人类的劳动体现了人的自我创生、自我创造的本性, 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特殊展现。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1]96人类实践活动具有目的指向, 体现了自由自觉的实践特征, 这体现了劳动是蕴含了类意识的物质运动过程。然而, 异化的劳动使人丧失了人的规定性, 导致类生活的本性一定程度的缺失, 即“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 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1]97。如马克思所表明, 异化劳动使劳动者失去了对生产对象的占有, 使得劳动者与其劳动产品及劳动活动发生了异化, 形成了彼此分离、相互敌对的异化关系, 进而使劳动者与其得以为人的类本质发生了异化, 实现了劳动者与其自身类本质的异化。

从人与人的维度来看, 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异化成为必然。马克思指出:“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这一事实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1]97-98失去生产资料使人与自身的类本质发生了异化。劳动者不能占有劳动产品, 并受其支配统治; 劳动者在劳动活动中也并不属于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 人类社会关系的分离、对抗则成为了必然。人作为超越性的存在, 其自身的内在结构及其与客体的关系决定了人类不能脱离社会而独立存在。人的主体需要作为一种社会性的、自觉性的需要, 决定了人类不能脱离人际关系而独立存在。由于“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 就是他自己的自然的规定”[1]119, 于是, 人自身的异化现实使人与人之间的异化成为可能。

正因如此, 马克思就异化劳动的本质根源进行了系统地分析研判, 表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成为异化劳动的根源, 这样一来, 仅仅谋求发展的自发的旧式分工和私有制使劳动的诸多形式实现了异化。“人的生命的现实的异化仍在发生, 而且人们越意识到它是异化, 它就越成为更大的异化; 所以, 它只有通过共产主义的实际实现才能完成。”[1]139-140以倡导人与自然和谐为终极目标的生态哲学理论为资源:异化矛盾的实质体现为主体的主观性在整个生态系统客观运动的过程中所显示出的不完满性。通过这种多维界说表达的核心内容就是:在属人的生态世界中, 生态主体的自我规定性需要不断修正, 不断实践, 回归现实生活实践, 摒弃抽象的规定世界的思维模式, 走向丰富的现实的人, 从而追求类意识的真实存在, 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

二、属人的世界:异化劳动存在的生态空间

生态哲学作为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新范式, 明确阐释了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之间相互融通、相互存依的辩证关系, 使得人与自然成为协同进化的交互主体, 进而规约资本市场的运作机制和效用逻辑, 最终实现绿色发展的生态文明。然而异化劳动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自然之死”, 因此, 以一种多维的辩证的方式对异化劳动进行生态哲学运思是关注人与自然关系的重要理论路径, 为解决生态危机问题提供了独特的视野, 进而使异化劳动概念与生态哲学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

1. 异化劳动对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的异化

人作为自然的产物, 其生产实践活动必然要服从自然规律。人作为生态主体不仅表明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能力, 而且展示了主体自我选择的自我意识的确立。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理应通过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 实现二者协调统一, 进而维系整个生态系统的稳定。然而, 异化劳动使人与自然世界分化成为现实。这种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的异化既体现了自然性的对立关系, 也体现了社会性的对立关系。

其实, 资本主义社会之中从生产关系领域的异化乃至整个社会关系范围内所发生的异化, 都从不同程度引发了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二者之间的异化。因为工人在异化劳动的过程中不但受到资本家支配控制, 而且愈是经由自己的生产活动去加工和改造自然界, 则愈是使自己失去生产对象与生活资料。据此, 劳动者的生产实践环节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均体现出异化。以生产劳动作为中间环节, 实践主体也日益将本质力量展现于自然存在物这一客体。

由于劳动者的劳动产品不完全属于自身, 越是进行生产创造, 便越是使得自己与自然界相互分离。这表明生态主体与客体之间加深了异化程度, 使生态系统稳定平衡受到威胁。

此外, 在异化劳动的背后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盲目扩张, 资本家急切追求经济利益, 社会物质财富获得激增的代价也是十分惨痛的。空气、水源严重污染, 树木植被的过度砍伐, 矿产资源的过度开采, 城市人口的过度膨胀等现象时有发生, 生态危机日益凸显, 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从最直观层面演绎着生态主体与生态客体之间的异化。

2. 异化劳动对生态生产与生态消费的异化

生态生产, 一方面是指生态系统自身的生产活动, 如绿色植物通过光合作用成为生态系统的生产者; 另一方面则是指社会生态系统中的社会成员所进行的有利于环境保护与生态平衡的社会生产。与此相对应, 生态消费一方面是指自然生态系统及人类生存活动引起的一般生态消耗; 另一方面是指人类生态化的消费行为。生态生产与生态消费是整个生态系统“收支平衡”的关键。生态生产与生态消费之间的关系一定程度影响着整个生态系统的稳定平衡。

然而, 异化劳动现实不仅表明自然物对人的统治, 也反映了人与自然对抗的状态。从消费的角度看, 劳动主体的需要的异化表现为对商品的过度追求, 丧失了对人的价值追求。马克思指出:“在社会的以及由生活的自然规律决定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中造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 于是就造成了地力的浪费, 并且这种浪费通过商业而远及国外。”[2]916此外, “土地所有权本来就包含土地所有者剥削土地、剥削地下资源, 剥削空气, 从而剥削生命的维持和发展的权利”[2]872。私有制影响了分配方式, 也影响着消费行为和消费观念, 使之呈现不合理的异化形态。

生产与消费问题必然涉及人与自然的关系, 因为消费活动自身也内在地蕴含着社会秩序, 消费既不能盲目注重人的受动性, 也不能盲目注重人的能动性, 必须尊重规律才能实现生态生产与生态消费有机结合和辩证统一。然而, 资本家与工人不同的消费方式导致分配方式、消费结构呈现日益严重的异化状态。

生态生产与消费的异化反映了劳动主体与劳动对象之间的异化关系。在这样的生产过程中, 劳动者失去了自由自主和愉悦的自在体验, 生产实践仅作为谋生的手段。于是, 人类原初的本真的生命感受被过度消费引起的扭曲快感充斥着内心。于是, 人类自身在消费领域的异化速度日渐加快。

3. 异化劳动对生态科学与生态技术的异化

作为一门学问, 生态科学主要研究生态系统中生物体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动态关系和相互作用, 并以此为基础揭示整个自然生命整体各个要素之间辩证发展的演进机制。它既是对生态系统及其内在运作机制的科学认知, 同时也是以生态价值为核心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图景的重构。生态技术是生态科学在现实的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实践领域中的应用性延伸, 其内容既包括在生态价值观照下对传统技术形式的生态学反思和改进, 也包括依托生态科学对新型技术的思考和运用。在某种意义上说, 生态技术是传统技术思维方式和理论结构的突破性变革。两者的基本目标都是在维护生态系统和谐运作的基础上, 实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异化劳动对生态科学和生态技术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几个以下方面:

首先, 科研工作者作为生态科学研究的主体, 其科研实践活动深受异化劳动的影响, 科研工作者的科研目标和科研实践呈现出异化特征, 并导致生态科学失去原有面目。这是因为异化劳动使科研工作者与其科研实践活动相异化。现时代生态科学研究活动及其成果正在迅速转化为一个完全物性的、非人化的异化世界。在极端趋利性的渗透下, 所有的研究目标和研究活动完全遵循技术自身的物化逻辑运作, 这是对科研活动自身所承载的精神价值的遮蔽, 同时也是对科学研究价值独立性的褫夺。

其次, 新型生态技术的研发与应用也深受异化劳动的影响而举步维艰。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 一方面提高了人类社会获取自然资源的能力, 另一方面也引起了自然资源的无序滥用, 进而产生一系列生态问题, 压缩了人类社会的生存空间, 严重地威胁着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因此, 具有低消耗、高产出、无公害化、自循环鲜明特征的生态技术应运而生。但是, 企业作为生态技术的应用主体, 其生产活动和生产技术遵循的也是异化劳动的基本逻辑。因为就企业的生产活动来说, 相比于生产的基本目的和社会价值, 资本的增值和利润的攀升才是最终的目标, 相应的生态学考量也必须让位于商品市场和资本状况的考量。对于生产性企业而言, 除非迫不得已, 否则不会牺牲眼前可观的经济利益而去追逐跨期可观的生态利益。由此可见, 企业生产中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矛盾, 不过是异化劳动所造成的主体与其劳动的疏离性、异在性在具体的生产活动中的外在表现, 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和根由。

4. 异化劳动对生态价值与生态伦理的异化

异化劳动对生态系统的影响更深层地表现为对基本的生态价值和生态伦理的异化。生态价值由生态系统各个子系统及子系统内部所有有机结合的价值要素构成, 作为生态系统自身且固有的属性价值, 生态价值本质上体现的是整个生态系统内部各要素的结构性功能及对此系统运作状况的价值性标识。生态价值的认知是建立科学生态伦理的基本前提, 也是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基本的价值指向。异化劳动促使作为生态系统子部分的人类社会与整体的生态系统日益疏离, 这种疏离从根本上导致了人类生态价值认知上的晦暗和行为上的无序。

人类与整个自然界之间, 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 作为子系统, 人类的兴衰内嵌于整体的生态系统中。然而, 异化劳动使生产者与其产品、人类实践活动与人的类本质关系之间产生异化, 并延展到人类从思想到行为的每一个领域和空间, 从而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分离与对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主要源于人类社会在生产主义导向下过度追求经济利益而无视经济利益与生态利益相互制约关系, 破坏了人类社会与整个生态系统之间的结构性平衡, 从而使生态系统的总体性价值日益减损, 导致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历史性空间日益狭仄。因此, 在生态学视域下重新追问人与自然的关系, 是异化劳动背景下讨论生态价值异化的理论性延伸。

生态伦理作为根源于人类社会与自然关系之中形成的价值观念和道德规范, 根本目的是更好地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所以, 如何精准理顺人与自然的关系, 是生态伦理研究的中心议题。人为自身立法作为建构生态伦理的根本遵循, 使得人为自身实践行为确证了道德法则。也就是说, 人之为人是人为自身立法的首要前提, 而异化劳动却使人难以为人, 从而人性的异化成为建构生态伦理的障碍。

在异化劳动影响下, 劳动者迫于生计被雇用为资本家进行劳动生产, 其所从事的是被迫的、繁重的体力劳动, 在劳动中不断地否定自己, 在劳动报酬上受尽剥削, 痛苦不已, 更因为这样的劳动使得自己同自然界愈加脱离, 这样的异化劳动显然已经与人的劳动即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背道而驰, 使人失去自身的类本质, 更失去了自然界。异化劳动使劳动者丧失了类意识, 正如马克思所说:“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 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 才觉得自己是自由活动, 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 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动物”[1]94。为此, 生态伦理重构与生态价值实现必然引起广泛关注。故此, 异化劳动对生态伦理异化的影响显而易见。

5. 异化劳动对复合生态系统的异化

自然、社会与经济三大要素有序结合、辩证运动构成的复合生态系统作为人类发展的重要要素, 在关乎人类生存演进这一根本问题上起到重要作用。各个要素之间相互促进与竞争、创生与发展, 确保自然生态系统整体平衡。然而, 异化劳动使系统内部诸多要素及各个子系统日趋异化, 从而对生态系统整体的平衡及阈限造成了不良影响, 最终导致系统整合的优质循环被重复叠加的恶性循环所代替。

作为人类赖以生存、繁衍之大环境的自然, 包含水、土、气、能、生物与矿产等自然子系统, 在以异化劳动形式进行生产建设的资本主义经济社会, 受到人类社会越来越多的破坏, 野蛮攫取颇为盛行。而作为人类物质能量代谢活动的主体, 包含生产、流通与消费等人类经济活动所有环节的经济生态子系统, 受到异化劳动的影响更为直接。这是因为, 源于考察反思资本主义经济事实的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表明, 经济生态子系统的异化归因于经济活动的异化, 它对人有着更为直接的影响。作为人自身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核心, 包含思想文化与社会法规的社会生态子系统, 其受到异化劳动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这是因为, 劳动者同自身类本质的异化, 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异化, 不但对社会生态子系统具有最直接的影响, 而且直接摧毁了作为类存在的人, 也就从本质上摧毁了人。

正是这三个子系统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使得整体性成为复合生态系统的主要特征, 且任何一个子系统的异化都对整个生态系统具有影响, 这导致异化劳动对复合生态系统的冲击具有全面性, 从而异化产生的冲击力度难以想象。异化劳动对生态系统的异化展示出异化劳动在生态主体与客体等范畴所产生的异化作用交错叠加、全面扩大甚至恶性质变的结果。因此, 经由生态哲学视域对异化劳动进行深度解析, 赋予了异化劳动研究以崭新的时代意义, 挖掘了马克思主义重要理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追求, 启迪了社会生态文明的全面建设及促进了人的全面发展的最终实现, 从生态哲学这一新的视野为理解异化劳动提供新的解释力和批判力。

三、人的全面发展:消解异化的生态哲学诉求

马克思在阐释异化劳动理论过程中, 也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唯物史观的理论基础。主要表现在:通过论证异化劳动理论, 揭示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协调互动与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 通过对人的本质问题的探讨, 阐明了生产劳动活动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机制。以异化劳动理论作为媒介, 马克思通过批判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思想, 开始从社会现实层面对人的本质进行探究。

以实践为根基, 人的全面发展可以理解为通过自身的实践活动所实现的社会维度和历史维度的自我发展, 而人的现实发展必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遵循某种客观的规律法则。失去这种规约, 人的全面发展和劳动实践必然失去真实的自主性。此外, 马克思对异化劳动产生的根源进行了深刻剖析, 也对异化劳动消解的路径进行了深入探讨, 表明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是异化劳动消解扬弃的重要途径, 进而认为共产主义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3]

在劳动实践中摒弃人的抽象性, 实现人的全面性和丰富性。人的生命活动是立体的多向度存在, 马克思认为:“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完整的人的生命表现的人, 在这样的人的身上, 他自己的实现表现为内在的必然性、表现为需要”[1]129。当生态主客体关系发生异化时, 人改造自然的结果和初衷就会发生背离。因为虽然人存在的前提是有适宜的自然条件, 但是人总是通过有目的的实践活动来改造自然, 在主客体关系异化条件下, 人作为生态主体主观上希望通过改造自然获取利益, 但结果却往往是造成危害。因此, 在劳动实践中每个人全面性丰富性的实现, 确证了一种健全的生命存在方式, 既使作为实践主体的人发挥自身的潜在作用, 又使人在与社会的对象性关系中规约自我, 从而使潜在的主体性得以实现。劳动个体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是共产主义社会发展的现实化, 而“共产主义是人向人的本性复归的运动”[4]

在劳动实践中摒弃人的物化性, 实现人的超越性和理想性。人的生命作为自然性与超自然性、有限性与无限性的统一, 是一种多种关系互相交融的复杂系统, 这一系统也蕴含了人的劳动实践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为此马克思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里, 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 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5]这便决定了在异化劳动的实践中, 必须摆脱纯粹物性逻辑对人的统治, 摆脱实践过程中人与自然之间的物化关系, 人才有更加开阔的时空实现自我发展, 人的本质力量得以充分展现。“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存在和成长, 都离不开与他人的共在关系。”[6]在人的主体活动中, 不可能完全摆脱必然束缚的那种自由。自由与必然王国只是代表了社会发展的大致趋势, 因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总是日益发挥属人的自觉性与能动性, 从而使人类获取更大的自由。

在劳动实践中消除客体的异己性, 将客体升华为属人的存在。劳动过程中生态主客体关系建构的是多重关系的实践网络, 其中包含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诸多要素, 共同构筑了复杂的生命系统。在这一系统中, 主客体密不可分, 形成了既面向自身又面向他者的新型开放关系, 实现了各个要素的否定性统一。这表明, “作为一个完整的人, 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123, 人超越了自身的片面性。其实, 现实中的环境污染、生态危机就是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异化现象。应该“坚持节约型的生活方式, 尽量减少对自然的过度开发与挥霍”[7]。人创造属人的对象的目的在于从对象中实现人的自我发展。异化使我们不但要克服客体的异己性, 而且要克服主体实践结果的异己性, 从而使实践活动的积极方面在实践环节中发挥作用, 使人的本质力量充分实现。

人的全面发展, 不仅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旨趣所在, 更是马克思对人的发展的终极价值指向。在消除异化劳动的过程中, 构建人与人之间自由自觉联系的社会关系, 扬弃人的发展的片面化和固定化。从生态哲学视角来看, 全面系统深入地研究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 势必会促进人类全面发展的最终实现, 推进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建立。

以生态哲学为视域运思异化劳动, 揭明异化劳动对生态系统整体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影响, 可以拓展异化劳动研究的广度和深度, 进一步丰富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的内涵和外延, 也体现了马克思对人与自然的深刻关切。因此, 异化劳动的生态哲学审视深入阐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的生态思想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人本身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研究的丰富和拓展, 在理论层面和实践层面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马克思倡导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思想贯穿于马克思思想的发展与成熟各个阶段, 为此, 从生态哲学的角度审视异化劳动, 挖掘异化劳动下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启迪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 既是对马克思生态思想的实践回归, 也是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体系的拓展深化。

可见, 通过对异化劳动真实含义的多维探究, 基于对异化劳动的生态哲学运思, 使异化劳动与生态哲学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 这样我们对异化劳动的阐释才能变得有根据、有内容、有着落。在此, 我们才能规避异化劳动的“异化性”, 使对异化劳动的研判获得一种内在的固有性和坚实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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